哈耶克的思河与一首普莱斯的短歌
来自雪球发布于02-03 09:36
摘錄 来自陈达美股投资的雪球原创专栏
I am convinced that if it were the result of deliberate human design, and if the people guided by the price changes understood that their decisions have significance far beyond their immediate aim, this mechanism would have been acclaimed as one of the greatest triumphs of the human mind.
我相信， 当以价格为导向的人们意识到自身决策所带来的渊源影响， 这个机制就是人脑最伟大的胜利之一。
七个思维碎片， 连成一首关于价格体系与哈耶克思想的短歌：
1. 万物皆有价
2. 交易是人类最美的动作
3. 大锅饭为什么不好？
4. 价格之辙
5. Supreme 凭啥则么贵?
6. 每个人都应该严肃对待哈耶克
7. 道即价格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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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万物皆有价。
肯定会有许多人说： 达某， 飘了还是骚了， 又在大放厥词； 或许你还会伺机反问： 那， 嫂夫人值几个钱？ 所以我还要再修饰一下语言： 万物皆有价的意思是， 可交易的万物皆有价， 没有交易就无所谓价格。 我无法回答你我老婆值几块钱的根本原因是我老婆无法被交易。 而我们能够接受人命无价， 其根本原因是公序良俗告诉我们： 人不能被交易。 所以万恶的奴隶贸易， 也成了墙头的蚊子血无人提。
爱情无价的道理也是一样， 本质是因为爱情无法交易； 但是爱的动作容易交换， 所以性服务有价， 并且这桩生意成了最古老也最恒久的赛道， 千万年来孜孜不倦地给人类社会赋能。 你无法给梁祝化蝶的爱情贴价签， 本质上是因为爱情无法交易的人身属性； 如果爱情能交易， 我相信其一定有价格。
当然还有人会喊自由无价。 你每天被锁定在鸽子间里， 拿着微薄的薪水， 然后你告诉我你的自由无价， 我肯定是不信的。 当然你会说就算给金山银山你也不愿意受牢狱之灾， 本质上还是因为你的自由有人身属性， 无法被交易， 我无法享受你的自由， 你的自由对我也无用。 但是自由所带来的劳动可以交易， 所以你很愿意每天起个大早去挤地铁， 然后来到那个换了一个形式的牢笼。
所以凡是能被交易之万物， 皆有其价格。 而价格本身也很美。 Price itself is priceless.
2.
交易是人类最美的动作。
交易带来价格， 价格之美来自交易之美。 没有交易的世界将是一座人间炼狱。
曾经有一个哥们， 想要看看不通过交换商品， 能否实现自我突破， 实现完全的自给自足（ self-sufficient） 。 于是从种麦子开始， 他花了整整六个月时间与1500美元的投资， 为自己做了一个有荤有素的三明治。 意犹未尽之余他再一次自我突破， 从薅羊毛开始， 给自己做了一套成本4000美元的劣质西装， 耗费了整整十个月的光景。
这就是没有交易的世界， 无论是自然还是人为， 都是一场人道灾难。 1961年苏X国的老毛子判了两个小商人死刑立即执行， 罪名是“ 非法贩卖牛仔裤” 。 为了买卖牛仔裤， 人性可以冒被枪毙之风险， 交易真乃human nature。 动物有交配行为， 但是动物没有交易行为。 《 理性乐观派》 ( The Rational Optimist: How Prosperity Evolves ) 这本书里就讲到动物只有互惠行为， 或者就是共生行为， 但并不存在交易动作。 改编亚当· 斯密的一句话， 就是“ 没人见过狗拿着一条鱼跟猫换一根骨头” 。
而交易进一步实现了分工（ division of labor） 的可能， 我个人本身对进化论存疑， 但也不得不承认分工是人类千万年来把其他动物彻底干死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交易与分工也促进语言发展， 赋能了人类代际的交易—— 也就是知识的书面传承。 我可能没有亚当· 斯密的天才， 但我可以读他的书呀。
横向与纵向皆为枝繁叶茂， 于是交易与分工带来了财富与福祉指数级的爆发增长。 也许有人会说， 交易确实带来了物质充裕的世界， 然而我并不快乐， 我很抑郁。 —— 但你其实并不抑郁。 你所谓的抑郁， 。
3.
大锅饭为什么不好？
很多人认为大锅饭不好， 是因为缺乏有效的激励机制。 这个回答不能算错， 但是段位偏低， 属于中学生写填空题的水平。 因为大锅饭也能解决激励。 “ 社会压力” 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案—— 鄙视他、 嘲讽他、 孤立他、 黑他踩他人肉他， 玩法有很多。 或者“ 自我实现” 也是好的激励方案， 表扬我、 追捧我、 崇拜我、 粉我蜜我关注我。 社会压力与自我实现都是有效的激励机制， 否则你就应该看到当今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人们， 统统都寄生在政府救济金上。
激励机制是很小的一方面。 大锅饭玩不转， “ 价格” 这个自由市场最为重要的要素的缺失。 ， ， ， ， ， 。
哈耶克对此有一个优雅的论断： 价格包含重要信息（ Prices contain information.） —— 资源的相对稀缺程度。 所以大锅饭玩不转的最重要原因是信息扭曲， 乃至信息真空。 自由市场就懵逼了。 市场如同千面之墙， 而价格如同墙上的千面。
没有任何人能自大到认为自己了解整个经济、 通晓所有市场、 触达任意角落。 以至于任何话事人能拿到手里最好的信息， 其实就是万物的价格。 当然大锅饭时代也有价格， 但那些都是意淫出来的垃圾信息。 因此仅凭“ 价格” 这一致命要素， 。
有人或许会说， wait a minute， 大锅饭也有价格体系好不好。 然而扭曲的价格体系比没有价格体系更坏， 看似是价格， 。 就如天使和大便， 你不仔细看， 字形还TM挺像。
4.
价格是整个世界前进时剥茧抽丝的车辙， 当然也标记下了人性的浮沉。
先说价格反映出的人类进步。 我们如何能看出， 今人比古人活得更好—— 更高， 更胖， 更长寿？ 更快乐？ 有一个非常客观的“ 更好” 的度量， 。
长时间的价格阴跌反映技术迭代， 而短时间的价格暴跌则意味着某技术在商业上突飞猛进的爆发。 比如范德比尔特让铁路运输的价格， 从1870年到1900年的30年间， 下跌了90%。 同一时期卡耐基让钢价下跌了75%， 洛克菲勒让石油价格下跌了80%。 总而言之， ， 。
现如今， ， 。 而这种关怀的最大福祉就是价格的暴跌， 无论是同一质量上的食物还是医疗。
价格也是人性沉浮的痕迹。 郁金香泡沫、 南海泡沫、 密西西比泡沫、 铁路泡沫、 互联网泡沫、 比特币泡沫， 价格带来的“ 信息瀑布” （ information cascades） 令人智昏。 当一个人不知道哪家餐馆更好， 他自然就去人多的那家； 当一个人不知道哪个股票更好， 他自然倾向于去买价格上涨的那个。 于是所有人蜂拥而上， 于是泡沫自我实现。
由于人性作祟， 砖头也能贵上天。 比如一块印了个Supreme字样的砖头。
(Ebay上售价2500美元的Supreme砖头）
5.
Supreme 凭啥这么贵?
Supreme， 发音成死泼赖， 是一个潮牌， 主营是质量地摊货、 风格也非常街头的服饰品。 除了质量渣渣以外， Supreme从头到尾也几乎没有一根毛线是原创， 连津津乐道的box logo那个红底白字的Supreme商标， 也是照抄了某艺术家的创意， 连字体都懒得改。
那么， 质量堪比地摊、 审美颇为偏激、 创意基本靠抄的Supreme， 能卖多少钱呢？ 一级市场售价其实还算靠谱， 基本就是十八线轻奢的定位， 一条大裤衩要价120美元； 然而一旦猛虎出山， 二级市场上经人倒卖的同款裤衩可以飙到1500美元。 这是一条装了升值器的裤衩。
何也？ 与A股的IPO一样， 源头供给嗷嗷掐死， 下游需求嗷嗷待哺； 于是流通到了二级市场， 自然要来几个涨停板。 联名与炒作（ 增加需求） + 限量与配售（ 减少供给） ， 能赚的钱不赚， 故意制造供不应求的局面， 人为制造经济学上的无谓损失 (deadweight loss)， 目的就是让二级市场上的价格升天。 价格升天， 进一步导致吃瓜群众趋之若鹜， 网红效应爆炸。 当然， Supreme的老板幽幽地说： 我只是不喜欢存货而已。
人的主观价值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 愿意订机票住酒店然后在冰天雪地里驻营排队十小时， 最后杀入店内抢任何尺码合适的东西， 哪怕就是一条裤衩。 他是为了获利还是为了穿上裤衩的满足？ 不是， 他是为了活出生命的意义。
哪怕是一块砖， ， ， 。 （ Veblen Good） ， 是一种违背需求法则的商品—— 随着价格上升， 需求对其不降反升（ 不像正常的东东比如牛油果， 你要是疯狂涨价绝对消费量就下去了） 。 不严谨地说， 一般股票也是韦伯伦商品， 但凡一个猛涨， 成交量也就上去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 。 ， 却也正好是这种人性最为赤裸也最为精准的表现。
价格即是个性宣泄， ， 。
6.
每个人都应该严肃对待哈耶克。
我絮叨了那么多关于价格的思想片段， 只是想通过价格的斑纹去引出哈耶克这只猛虎， 游一游其渊深的思想之河。
价格体系（ price system） 既然千面而瑰丽， 那她究竟是人的设计还是神的馈赠？ 我倾向于是后者， 价格体系自发而成。 至少称得上有美感的价格都不是钦定。 你纵使拥有所罗门的权柄， 也不能规定原油就值1000美元/桶， 至少不能长期规定， 不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黑市。 没有人发明了给万物标价的机制， 。
哈耶克核心的经济思想之一, 就是在自由社会中， ， 。 而价格体系就是市场制度的灵魂。 哈耶克的原话是如果经济问题需要让决策者根据风云诡谲、 瞬息万变的时间与地点来解决， 那么决策者就应该是最接近该时间地点的人—— 可以是小卖店老板， 也可以是茶叶厂经理， 但绝不应该是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某零道。
有人会质疑， excuse me， 水果店老板这种小巴拉子也能决定市场的灵魂？
对此哈耶克回答是这样的（ 写得太好， 我附上原文， 出自《 知识在社会中的运用》 the use of knowledge in society ） ：
对一件事情追因溯果， 然后从长计议， 这是零道们整天忙着做的事情， 但往往收效不佳。 比如对某种商品， 零道们整天喊刚需刚需， 不知其实市场仅仅是刚好有需求而已，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让市场的小巴拉子们自由放飞， 则许多问题反倒迎刃而解。 这并不是因为高手在民间， 我相信很多零道其实也很有水平； 只是人应该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面对市场这种光怪陆离的庞然大物， 所有的个人智慧都应该谦卑， 都应该虚怀若谷。
任何对于诡谲的未来或者驳杂的全局的最好答案， ： 。
我相信知其不知而不强求全知是经营企业的基本美德， 。 ， 妄图对美国进口脐橙关税下调25%如何影响他店里脐橙的需求曲线来指点江山， 那么他这辈子都卖不好橙子。 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关注市场价格， 并作出其基本理性的反应。 他也不用为上游行业能否撑住而忧心忡忡， 或者操心纳斯达克斯交所全球农业指数（ NASDAQ OMX Global Agriculture Index） 最近为什么又跌了。 他仅仅需要眉眼紧锁于价格， 而整个水果市场， 自会成其繁荣的江湖。
同理， 作为一个“ 好公司的投资者” ， 过度殚心竭虑整个大盘的起承转合， 就如同一个指点江山的果摊老板， 一辈子也卖不好李子栗子梨。
7.
道即价格体系。
经济问题永远不应该是一个“ 资源配置” 问题， “ 配置” 一词本身就默认了调控， 因为“ 配置” 必有主体。 比如我们说“ 资产配置” ， 无论是你有一个投顾， 抑或你是一颗独立韭菜， 都必然有一双“ 看得见的手” 来做投资决策； “ 资源配置” 也是一样， 其暗义就是有一个幕后主脑贡献个体智慧。
而哈耶克认为， “ 对社会所有成员而言， ” 的问题（ secure the best use of recourses to all members of society） 。 所以这必然是一个集体智慧才能解决的问题， 是每个人在其最熟悉而擅长的领域贡献出的智慧与知识的集合， 而非个体智慧的电光火石。
这种集体智慧的体现就是价格体系。
价格信号是唯一能让所有市场决策者互相沟通并有效整合其“ 分散化知识” （ dispersed knowledge） 的机制。 以下是哈耶克的原话（ 出自《 知识在社会中的运用》 ） ：
这话比较拗口， 我来斗胆释义一下。 前半句前文已经解释过， 对于经济活动最了解的人的知识是分散化的， 你不要去过度打扰他们， 他们比你更懂行。 而后半句中的关键概念是主观价值（ subjective values） ， 类似于我们之前说的Supreme牌砖头。 主观价值的存在其实就是自由的价格体系的逻辑起点， —— —— 。
比如我去生产两条T恤， 一条上印了个切· 格瓦拉的头像， 而另一条印了个哈耶克。 那么虽然两条成本完全一样， 我挂到淘宝上卖， 格瓦拉的想必能比哈耶克的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说不定三倍不止。 一来格瓦拉长得帅， 不像哈耶克一副很囧的面相； 二来他还有个革命偶像的魅力值加乘 （ 虽然对我而言， 必然以穿格瓦拉为耻、 而穿哈耶克为荣） 。 同样的人类劳动生产出来的两条T恤， 完全可以有不同价值， 卖出不同价格。 所以“ 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就是商品的价值” ， 基本属于胡说八道。
以主观价值来为个体做最微观的计划， 最后自发而成的价格体系， 才能完成最神圣的经济使命。
但是总有另一派经济学家孜孜不倦于用数学模型来证明市场总是失灵、 价格体系总是要崩溃， 以之来说明干预的必要性。 对于这帮人的蜜汁优越感， 哈耶克写成了一本书来予以抨击， 书名叫做《 》 。 在我看来哈耶克还是太客气了， 应该叫做《 》 ， 或许更为贴切。
我只希望这样自负而僭妄的人群的主张， 随时间的推移， 能被哈耶克沉静而坚毅的思河， 冲刷成历史的尘埃。
我只希望每个人都能严肃地听一听哈耶克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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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阅读。
本文行文仓莽， 如有不足之处， 还请各位海涵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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