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5日 星期日

劣勢海軍的投石索 - 波斯灣戰爭水雷戰淺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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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5 VOCUS

抄書性質的戰史研究 發布文章


如果讀者還記得的話,或許會想起的黎波里號不是最前出的軍艦,此前堵在水雷作戰艦艇和岸基反艦飛彈之間的普林斯頓號,即便在反艦飛彈威脅減低後仍盡責的待在最前方履行掩護的使命;而在的黎波里號受創當下,普林斯頓號仍在的黎波里號西北方約10英里外,沒有得到任何軍艦,特別是掃雷艦艇的保護。

現在普林斯頓號對伊拉克雷場位置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也就是他們的所有推測與判斷全是錯的,掃雷指揮艦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本以為安全的海域處雷了,而伴隨的英美精銳掃雷艦全都沒能阻止慘劇發生。普林斯頓號也不敢大意,以僅僅3節的航速謹慎移動。十幾個衛哨死命地盯著海面 - 不僅是為了這艘船,艦長還承諾誰能找到浮雷誰就能得到牛排晚餐和3天假期。

0716時,普林斯頓號遇到了水雷 - 不過沒有人有機會得到牛排和假期,因為他們遇到的是兩枚沉底雷,第一枚沉底雷疑似是義大利製的Manta水雷,採用聲學引爆,在普林斯頓號從它上方航行過時被螺旋槳噪音觸發後爆炸;隨後爆炸的震動又觸發另一枚在普林斯頓號右舷300碼外的水雷,強大的震動與衝擊對艦尾造成巨大破壞,2組4連裝MK 141魚叉發射器中的飛彈甚至被彈起後擊破發射器封膜,並將儲存機密資訊的保險櫃厚重的鋼製門板22個固定螺絲全部扯斷,門板直接飛到20英尺外。


受損後的普林斯頓號,可以看到右舷的船體裂口


值得慶幸的是普林斯頓號艦體撕裂口全在水線上,水線下方沒有破口,然而艦上的消防水管卻被扯斷並在艦體內噴出大量海水,而且冷卻水管也破裂了,結果沒有受損的神盾作戰系統和AN/SPY-1雷達很快因為過熱而必須關機,同時左舵也失去控制。兩名艦員嘗試用艦尾的手動控制設備重獲對船隻航向的控制能力,但在他們轉正艦體前被命令停止,因為艦尾有在轉向中直接被扯斷的風險。此時,一艘最先進的神盾巡洋艦就這樣獨自在離敵軍最近的位置上完全失去自衛與航行能力。

經歷將近2小時的努力,普林斯頓號的神盾系統重新啟動並恢復作戰能力。這終於讓鄰近美軍單位再度有了艦對空保護傘 - 畢竟在雷區不明且已有船隻受害的情況下,美軍暫時不會讓更多防空艦艇在沒有掃雷艦徹底掃蕩的情況下進入雷區接替,在此後的30小時內,普林斯頓號都需要持續為波斯灣的聯軍撐著艦對空保護傘;而左舵也成功修正。

隨後的問題是,怎麼離開?普林斯頓號的艦體完整性存疑,別說撐過第二枚水雷的殺傷,甚至正常航行都有撕裂艦尾的風險;更糟的是左舵受損,自力航行因此不僅產生更嚴重橫向應力加劇對艦尾破口的撕扯,也不利於穩定航行和規避避免再度處雷,所以必然要派遣拖船進場 - 然而這意味著美軍須要先掃蕩一條通往普林斯頓號的安全航道,然而黎波里號也需要掃雷艦伴隨,並在完成損害管制後護送到安全海域。

值得慶幸的是在的黎波里號受創後不久美軍就派出了博福特號(USS Beaufort)救援船前往,在會合後它被告知的黎波里號狀況已經穩定且有足夠的掃雷艦正在護送,不過它有個新的救援對象 - 普林斯頓號。美軍計畫先讓博福特號前往救援狀態更差的普林斯頓號。而就在啟航不久,博福特號一名眼尖的船員發現左舷水面下5公尺有個繫留雷,隨後在小心地避開水雷後,博福特號在熟練號掃雷艦的伴隨掩護下艱難地向普林斯頓號駛去,在1219時和普林斯頓號會和。姊妹艦福吉谷號(USS Valley Forge)隨後接替了普林斯頓號的防空與指揮任務。

2月18日1600時,在熟練號掃雷艦,以及可操作2架海王直升機開路且擁有避雷聲納的加拿大部族級驅逐艦阿山巴斯肯號(HMCS Athabaskan)的掩護下,博福特號拖曳著普林斯頓號啟航。19日1745抵達安全海域後,拖船史密特紐約號(Smit New York)接手了博福特號的拖曳工作。

部族級驅逐艦阿山巴斯肯號


隨後博福特號又立即回頭前往支援的黎波里號,而普林斯頓號則前往杜拜進行搶修(隨後因天候惡化有解體風險,目的地改為巴林)。

在美軍忙於搶救普林斯頓號的同時,美軍卻仍舊需要的黎波里號繼續執勤以便讓海龍直升機可以前出探路。的黎波里號在觸雷兩小時後持續出動掃雷直升機,同時整個18日上午母艦都在雷區中邊修復邊蹣跚而行,直到午夜才在回聲點以東30英里處下錨。21日0200時,博福特號與的黎波里號會合 - 但它仍沒退場,接下來6架直升機仍以的黎波里號為母艦持續運作。



在唯一的掃雷直升機母艦以及唯的神盾巡洋艦於不到3個小時內受到重創退場,且已經知道他們對伊拉克雷區判斷完全錯誤後,美軍不得不下令151.11任務組轉移到ad-Dorra油田附近,理由是伊拉克似乎沒有在這裡進行過佈雷作業,且在鑽油平台附近佈雷風險太大 - 當然,這次美軍不再敢完全相信所謂的判斷和常理了,掃雷直升機謹慎的排查周邊海域確保沒有水雷,隨後的黎波里號與151.11任務組全數退到此處修整。

眼下的問題是,對費拉卡島的攻擊是否繼續?兩次觸雷導致行動拖延整整一天,而且在對雷區位置判斷錯誤的情況下,聯軍只能繼續將掃雷範圍盡可能擴大,但這意味著要消耗更多時間在掃雷。總而言之,2月22日以前清理一塊允許戰鬥艦對費拉卡島砲擊的FSA已經不太可能實現,在地面攻勢發動前執行兩棲登陸實現佯攻和牽制也沒什麼可能性了。

然而亞瑟仍不願放棄掃雷,他認為即便不對費拉卡島進行兩棲突擊,開闢FSA仍對後續地面作戰有巨大的支援價值,同時他也要求參謀人員擬定替代的打擊選項,包含用直升機進行超視距登陸,如此一來就無須擔憂水雷。然而僅憑直升機進行遠程奔襲能投放的部隊會太過有限,特別是考慮到這只是一次佯攻,史瓦茲柯夫不會希望被占用過多力量。

2月20日,潛水員檢查了的黎波里號的水下破口,隨後美軍得知的黎波里號傷勢正在惡化,破口正在擴大,龍骨與船殼正在開裂,進水也蔓延到第三層甲板,由於先前進水艙室離作為沉末標準的26號與31號肋骨本來就很近,只差一層艙室的距離,船隻也已經有傾斜問題,只是靠調整停放直升機位置去修正;如果再有艙室的阻隔失效,那的黎波里號仍有很大的傾覆風險。




然而亞瑟仍捨不得讓的黎波里號離開,他下令除非天后惡化,否則的黎波里號仍不得退出。

23日中午,氣象預報警告北方有35節強風正在襲來,的黎波里號的狀態無疑再度成為美軍最擔憂的事項。亞瑟當然也不希望的黎波里號出事,而且情報指出沿海伊拉克軍仍未移動,在他看來牽制已經成功了,或許讓的黎波里號退場也不至於削弱牽制效果。他表示希望水雷部隊在隔日完成戰鬥艦火力支援區的開闢後,就讓的黎波里號退出並將直升機和支援設備轉移到姊妹艦紐奧良號(USS New Orleans)。

然而這意味著紐奧良號需要先抵岸卸下攜帶的人員和設備,然後再收容的黎波里號的。由於港口人多耳雜,亞瑟擔心這過程會被伊拉克人得知從而讓他們意識到兩棲攻擊並不存在。

2月23日的黎波里號航空燃料耗盡,不過拉薩爾號(USS LaSalle)船塢登陸艦也抵達並接替了黎波里號,因此的黎波里號也終於可以退場維修。1800時的黎波里號已5節速度再度移動,而博福特號提供拖曳引導,並由復仇者號開路。24日2200時和史密特紐約號會合並由後者接手。26日的黎波里號抵達巴林船廠的乾塢進行修理。


圖為羅利級(Raleigh class)船塢登陸艦拉薩爾號


然而由於大部分支援設備和人員無法在短時間內轉移過去,的黎波里號也只能先將海龍中隊轉移到沙烏地阿拉伯的朱拜勒港(Al-Jubayl)岸上基地,此後海龍機組必須三頭跑:首先搭載兩組機組從朱拜勒起飛後飛行100多英哩前往拉薩爾號,隨後一組機組下飛機休息另一組連續執行兩趟掃雷任務,最後第二組機組接替第一組機組將直升機開回朱拜勒等待隔日的任務。


正在拉薩爾號起降的海龍直升機


在這一階段美軍決定在回聲點以東24英里外設置了新的查理點(Charlie Point)。算上新增加的掃雷區域,海軍估計他們需要整整43天才能掃蕩完畢,根本趕不上地面戰鬥發起的時間。最後海軍決定將掃蕩航線縮窄到只有31英里長1000碼寬。這會限縮艦艇的機動空間與編隊構成,進而犧牲面對反艦與航空威脅時的安全性 - 然而,現在對美軍而言也是勉強可接受的犧牲。

同時為了在指定時限內完成掃蕩,美軍決定海龍不會在查理點和回聲點之間使用機械掃海筏,同時只會在這段路上的一部分使用一次磁性掃海筏。這會允許海龍可以節約時間並用在對狐步舞點到海灣點加寬航道使用機械掃海筏,以及對回聲點到海灣點航道進行磁感應和聲學誘爆掃蕩。英軍將帶頭進場做全面淨空 – 之所以是英軍,是因為美軍自認自有的掃雷艦磁訊號比英軍的大,沒信心在直升機掃蕩較為粗略的情況下讓它們帶頭。

新的掃雷方案估計最快可以在22日0200時之前完成,但要取決於他們偵測到多少疑似水雷的物體。

英軍掃雷艦很快在2月19日展現出他們的價值,之後的48小時內英軍在此前的黎波里號處雷海域,也就是查理點到回聲點之間的掃蕩路線清理掉6枚繫留雷和1枚沉底雷。眼見英軍顯然幹這行比她們更拿手,之後美軍在戰爭期間掃雷艦大多時候都是跟在英軍後面幫它們此前掃蕩的海域進行第二輪掃蕩。

最後安全航線的開闢直到2月23日才完成,這才允許密蘇里號對費拉卡島以及科威特進行炮擊 - 此刻離地面戰發動只剩一天,原定的兩棲突擊已經失去意義,而伊拉克情報單位更是早在2月18日就根據當前聯軍動向判斷攻勢更可能從科威特西邊發動,他們之所以沒能因此換來更好的迎擊姿態,只是因為無法在聯軍空優下讓如此多的部隊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重新佈署。

雖然費拉卡島上的1400名伊拉克軍沒有等來兩棲突擊,但此後他們面對的是漫長的空襲與戰鬥艦砲擊,甚至還有2月26日的一次兩棲登陸佯攻 - 不過這次是因為伊拉克正在潰敗,美軍希望通過對費拉卡島的佯攻讓伊拉克感受到海面的壓力造成混亂與拖延。3月1日威斯康星號戰鬥艦的無人機飛越了島嶼,島上守軍一看到無人機就舉著白旗,最後美軍無血解放了島嶼。

掃雷行動自然不可能只因伊拉克被趕出科威特而結束,那些水雷也不會舉白旗自毀。雖然聯軍在地面戰役停火前已經大致清出一條可通往科威特Al Shuaibah港口的通路,但其他港口航線的清理仍在進行,直到3月中旬,聯軍只清掉220枚左右的水雷,以伊拉克Umm Qasr港口30英里航道的清除為例,聯軍10艘船4架直升機共花了10天才完成。

不過在地面戰役告一段落後,更多盟國加入掃雷行動,共有來自6個盟國的21艘掃雷艦,這讓聯軍得以在4月11日以前清除553枚水雷;同時的黎波里號也被以驚人的速度修復後在4月重返戰區。

在掃雷任務全部結束後,聯軍統計總計清除1288枚水雷,和伊拉克數據不太一致但足夠相近,而數據差異可能部分來自兩伊戰爭的殘留。其中掃雷艦清除1022枚,潛水員清除145枚,EOD單位清除95枚,掃雷直升機清除26枚。國家方面比利時居冠清除284枚,美國清除248枚,法國清除203枚,英國189枚,德國92枚,義大利71枚,沙烏地阿拉伯49枚,新西蘭35枚,日本31枚,科威特3枚,巴林1枚,還有82枚漂流到海岸上的水雷是多國聯合清除。歐洲掃雷部隊的表現尤其讓美軍驚嘆,5月中旬以前歐洲共清除了750枚水雷,僅法國和比利時就清除將近500枚,法國表現尤其優秀,20天內清除145枚。最後歐洲在7月20日完成對指定範圍的掃蕩,美國和日本海上自衛隊的清理則持續到7月10日。

但由於參與時間、負責區域與執行目標差異,掃雷總數不能完全反應能力。特別是前期就參與的英軍,他們不僅要在對敵軍雷場一無所知且存在敵對威脅的環境下作業,也因為備受信賴的素質而經常擔負作戰艦艇的護送與開路任務,或者對既有安全航線進行反復掃蕩。

停火生效後伊拉克交出了雷區佈置圖,這時美軍才知道他們完全搞錯了伊拉克水雷區的位置,伊拉克雷區在離岸相當遠的距離外以弧形佈置,中間再貫穿一條帶狀水雷線。一些參謀人員嫌作為掃雷行動起始點的回聲點設置的太遠,實際上回聲點甚至是在雷區和沿海之間,聯軍整場掃雷行動都正好錯開伊拉克主要雷場(除了7號水雷線)。


伊拉克提供的雷場構成圖,可以看出由6個水雷區(Minefield)以及4條水雷線(Mineline)組成


從這些佈置圖可以看出,普林斯頓號是在後來給予7號水雷線(Mineline 7)編號的雷區觸雷的,而的黎波里號是在4號水雷區觸雷的 - 但兩艘派里級巡防艦開始行動以來一直待在4號雷區,甚至自開戰後美軍實際上一直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於多個水雷區頻繁作業,然而卻始終未發現也未曾觸發過水雷(除了少部分漂浮雷)。也正因為早期行動沒有發現外圍雷場,才導致美軍對雷區判斷有了完全錯誤的認知,甚至掃雷行動區域還完美的繞過真正的雷場。

而之所以聯軍早期能在水雷區頻繁作業卻安然無恙,除了伊拉克將雷區佈置的過遠導致密度變得太低外,也可能是因為伊拉克佈雷水平低落,聯軍發現很多水雷根本沒有正確安裝引信、傳感器或電池,甚至高達95%的UDM聲音探測水雷是無法工作的,此外還有把觸發引信水雷沉底放置的錯誤。大約54%繫留雷和7%沉底雷實際上無法正常工作。

伊拉克海軍也不是沒有因為佈雷行動而損失,特別是開戰後的佈雷行動:1月24日時聯軍A-6攻擊了在Qurah島嶼附近的伊拉克佈雷船隻,一艘佈雷船、一艘掃雷艦和一艘巡邏艇被擊毀,另一艘掃雷艦在慌亂中誤觸自己的水雷而同樣被毀。同時根據伊拉克戰俘供詞,還有至少一艘伊拉克運補船隻在通過雷區補給外海鑽油平台(被用作軍事用途)時觸雷沉沒。

伊拉克也暴露出明顯問題,首先是他們佈雷能力不高,水雷儲備、佈雷船隻、技術、經驗、高性能水雷都不夠,因此在聯軍有所準備且能全神貫注於掃雷的情況要造成損失就比較困難。

第一個問題又直接和第二個關聯:伊拉克無法有效威脅和阻滯聯軍緩慢的掃雷行動。他們的空基偵蒐與打擊平台被聯軍空中武力有效封鎖,岸基飛彈受限於備彈與發射器數量太過稀少,海珊嚴令這些飛彈需要被保留以便防範聯軍兩棲登陸的發動。

海軍軍艦同樣缺乏生存能力和打擊能力,自有的黃蜂級(Osa class)飛彈快艇老舊而脆弱,對聯軍空中打擊的僅有反擊手段是SA-7飛彈,對聯軍空中武力來說就是用炸彈或賊鷗短程飛彈對付都很輕易,軟殺傷、預警或干擾能力也基本是零;而擄獲自科威特的TNC-45和FPB57飛彈快艇雖然有較先進的西方電子設備,但聯軍發現可能是受限於小型船隻惡劣的穩定性,也可能伊拉克接收船員不熟悉設備,他們的雷達和電子支援設備也沒有對聯軍直升機和射控雷達表現出像樣的偵測能力,所以聯軍直升機還是能輕鬆的攻擊毫無自覺被鎖定的前科威特軍艦。


伊拉克多數除了火力一無所有的飛彈快艇的下場:在找到目標發揚火力前毀於聯軍直升機和廉價集束彈藥或輕型反艦飛彈

而最重要的還是缺乏觀測和搜索能力,雖然伊拉克在海岸仍可保有一定限度的觀測設備和人員活動,但有效觀測範圍自然不可能超越海平面,而伊拉克自然也沒有任何偵蒐設備能在遠離地面環境與武力掩護的情況下生存,因此他們根本無法有效掌握聯軍在海上的動向,他們既無法得知聯軍的掃雷進度與計畫,以便安排合適的威脅與打擊計畫,更無法在水雷造成初步殺傷與癱瘓後利用空檔 - 特別是普林斯頓號癱瘓後整整2小時內。

整體來說,伊拉克將雷區布置在極度外圍的海域的做法雖然起到很大突然性,但放大了觀測與密度上的不足。

普林斯頓號和的黎波里號的損傷對聯軍心理層面打擊是巨大的,直到戰爭結束前都飽受水雷的心理威脅,之後大部分海上作業,特別是近岸作業都盡可能伴隨著水雷作戰艦艇的護衛,同時在航行與編隊上也必須考量水雷的威脅 - 更具體的說就是編隊構成與機動受掃雷艦清理範圍限制,這無疑不利於面對反艦飛彈等威脅,但同樣的,伊拉克也沒多少機會去利用這些短版。

的黎波里號和普林斯頓號的損傷案例可以看出反水雷作戰的固有難題:掃雷艦是一種極端脆弱的平台,為了減低自身磁訊號,材質主要是木材或玻璃纖維,既難以放大噸位增加抗損能力,也為了減低磁訊號無法安裝足夠自衛武器(通常僅有少量槍砲)。

雖然掃雷艦艇看似又小又脆弱,但各種反水雷精密偵蒐設備,以及特殊的艦體材質讓掃雷艦有著與噸位不相符的高成本 - 舉例來說,美軍90年代建造的魚鷹級(Osprey class)滿排不到900噸,但單位成本超過1億美金。這直接影響掃雷艦能採購和維持的數量。同時掃雷艦較小的噸位又意味著極弱的遠洋航行能力,這意味著要在較短的時間內於需要的海域集中足夠數量的掃雷艦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也因此,在波斯灣戰爭中聯軍自然也沒有讓緩慢、脆弱、少量而昂貴的掃雷艦艇在航線極度受限的情況下前出承受最大威脅的信心,以至於一探測到性能極度落後且數量不多的蠶式反艦飛彈那怕只是疑似的威脅,就選擇讓掃雷部隊暫避鋒芒 - 然而讓更加昂貴且滿載數百名訓練有素的船員,同時有強大磁訊號與噪音的防空軍艦前出直接面對水雷威脅也讓人難以接受。

從上述情況可以看出,不同層面與類型的威脅在良好配合下戰力的加成遠不是1+1那麼簡單。對方會更難擬定對抗的優先級,且在更多反制措施與平台需同時使用的情況下也對配合與協調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

這也是為何即便在非傳統對抗模式下,仍有必要追求均衡發展的原因,每種武器與平台都有各自的適用範圍與不足,因此保有一個功能齊全且盡可能不存在明顯短版的作戰體系,才能最大程度的確保每種兵器都能發揮完整作用且不易被利用弱點而崩潰。
資料來源:
CRUSADE The Untold Story of the Persian Gulf War

Shield and Sword: The United States Navy and the Persian Gulf War
Desert Storm at Sea: What the Navy Really Did
Conduct of the Persian Gulf War Final Report to Congress
Naval Mine Warfare: Operational and Technical Challenges for Naval Forces

劣勢海軍的投石索 - 波斯灣戰爭水雷戰淺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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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行全船抗衝擊試驗的復仇者號


在多數人印象中,美國海軍宛如神話中的巨人歌利亞,當這個巨人甦醒並集中力量時,那龐然的姿態彷彿能夠隨意輾壓著全世界中俄以外任何一個國家的海洋,無法被戰勝甚至無法被阻擋。即便海珊狂妄的認為他可以通過地面戰對美軍製造足以讓美國政治圈作戰決心動搖的傷亡,也非常清楚的意識到僅有少量飛彈快艇的伊拉克海軍絕對不可能挑戰正處於巔峰時期的美國海軍,以及受美國召喚而來的眾多盟國海上力量。

然而無論海洋或空中在誰手中,戰爭的勝負仍取決科威特的歸屬,他們無須搶奪制海權,只須盡可能降低聯軍制海權轉化為地面戰優勢的效果。而伊拉克唯一能實現這一目標的手段,就是水雷。


伊拉克主要的佈雷船隻是兩艘蘇聯T-43型、3艘南斯拉夫Nestin級和3艘蘇製Yevgenya級掃雷艦,以及一批伊拉克與擄獲的科威特小型船隻。根據伊拉克的戰後報告,埋設水雷總數是1167枚,其中有283枚沉底雷和874個繫泊雷,深度在0-40英尺左右。這些水雷共有11種型號,以老舊碰撞引信水雷為主,但也有一些是較先進的磁感應或聲音感應型號。雖然是以繫留雷為主,但伊拉克也用小型橡皮艇部屬少量浮雷,且有相當一部分繫留雷沒有被正確固定而變成浮雷。

海珊在其他方面的本事不談,在這方面的眼光確實很精準 - 美軍掃雷兵力甚至可以用孱弱來形容:整場波斯灣戰爭中參戰的掃雷艦僅有1艘復仇者級和3艘50年代的舊式掃雷艦。也就是說,美軍投入的掃雷艦甚至只和波斯灣地區的超級航母數量持平。數量的不足只是能力低下的一種體現,美軍掃雷部隊訓練、通訊設備甚至指揮協調的作戰理論都相當缺乏,連現役船員都不夠需要徵召預備役並跨單位抽調人員填補,外加將遠洋航行能力低劣的掃雷艦由半潛舉升船運輸到波斯灣的耗時,最終美軍掃雷艦艇直到11月初才算完成作戰準備。


由半潛舉升船大公僕3世號運輸到波斯灣的復仇者號(左)和進取號(右),排水量超過1000噸的復仇者級其實可以自立行駛到波斯灣,只是很花時間,比如5號艦守護者號(USS Guardian)接替復仇者號時從紐波特啟航後花了41天才抵達



數量和準備上不理想,設備上亦然 - 熟練號(USS Adroit)、無動於衷號(USS impervious)和領袖號(USS Leader)都是建於50年代的舊式掃雷艦,設備較差,最主要的水雷清除手段是AN/SLQ-38掃海刀,難以對付較為精密的複合引信水雷。且缺乏遙控獵雷設備就代表船隻和處理人員必須足夠接近水雷才能可靠的定位和無效化,且較老舊的AN/SQQ-14探雷聲納精度也不太夠。

美軍當時唯一一艘現代化水雷作戰軍艦是1987年服役的復仇者號(USS Avenger)。這一型軍艦擁有先進的AN/SQQ-32反水雷聲納可以偵測繫留雷和沉底雷,並使用擁有聲納和電視攝影機定位水雷,並在操作員遙控下用切割設備切斷繫留繩或設置銷毀用炸藥的AN/SLQ-48水雷無效化系統清除;而復仇者號也有較為傳統的AN/SLQ-38掃海刀,可讓復仇者號已8節速度航行切斷5-40英尺深度的繫留繩。這些設備使復仇者級成為能夠兼具主動精確定位和清除水雷的獵雷艦(Minehunter),以及被動掃除或誘爆水雷的掃雷艦(Minesweeper)功能的水雷反制艦(Mine countermeasures,不過基於方便以下統一稱為掃雷艦)。


然而復仇者號也有自身侷限性。首先是技術還不成熟,由於復仇者級建造前美軍有將近30年時間沒有建造過那怕一艘掃雷艦,因此復仇者級甚至在建造之初就充斥著技術和設計上的缺陷,即便服役了3年多也還未能根治,參與行動後不久就發現嚴重的動力系統問題必須更換全部的4組柴油引擎。而且由於定位是大型遠洋獵雷艦,復仇者級的磁訊號並沒有進行足夠完善的降低處理,這大幅削弱美軍讓這寶貴獨苗闖入雷區承擔風險的信心。最後是作為排雷主要手段的AN/SLQ-48不僅缺乏在低能見度狀態下的操作能力,數量有限的同時還有較大的磁訊號也使的這些設備的損失承受能力不高,實際作業中仍相當仰仗蛙人支援。同時投入初期也缺乏合格零件、後勤與人員支持,影響前期的作業能力。

整體而言儘管身為美國海軍最先進的水雷作戰艦艇,但復仇者號直到戰後仍被時任美國海軍水雷反制小組(Mine Countermeasures Group)指揮官評價為[還不適合投入作戰的試驗性軍艦]。


另一種美國海軍的掃雷主力是MH-53E海龍(Sea Dragon),這種基於MH-53重型直升機發展的掃雷直升機能夠用繩索拖曳多種漂浮於海面的掃雷設備進行清掃,其掃海設備包含可以切斷繫留繩的MK 103機械掃海筏、能夠製造類似軍艦磁訊號誘爆磁感應水雷的MK 105磁性掃海筏、能夠製造類似軍艦聲學訊號誘爆音響感應水雷的MK 104聲學掃海筏、兼具MK 104/105功能的MK 106聲學/磁感應掃海筏、能夠探測水雷的AN/AQS-20聲納探測設備等。且相較於傳統掃雷艦,海龍的作業速度可以達到25節,而且也不易受到水雷殺傷,更適合使用誘爆類型的排雷設備。
正拖曳著MK 105掃海筏的海龍直升機


然而海龍也有自身侷限性,首先是它們面對敵軍對空火力打擊時和掃雷艦同樣脆弱且難以有效掩護;再者是海龍的連續作業時間只有4小時,需要足夠的數量不斷輪班,且當時海龍還沒有夜間作業能力,作為重型直升機後勤與維修需求也比掃雷艦要高得多。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海龍乍看之下反水雷手段極多,但一次只能攜帶一種掃海設備,誘爆設備有效工作範圍只有50-60米,而且對碰撞引信或複合引信(如結合聲學和流體壓力感應)的水雷不見得能起到作用。至於聲納探測設備,海龍的問題則是缺乏清除手段,只能定位後等待其他單位抵達處置。

當然美軍能如此輕視水雷戰是有理由的,美軍在北約成立後就致力於將水雷戰等部分任務交由北約盟國承擔,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專注其他類型作戰軍艦的發展。不過波斯灣戰爭畢竟不是原本北約預定應對的歐洲第三次世界大戰,不同於在大型水面作戰軍艦支援上的積極度,美國大部分盟國都不願或無法在第一時間佈署水雷作戰部隊,結果只有英國在戰事期間提供了掃雷艦支援。


雖然論量不是很大,但英軍支援的5艘獵級(Hunt Class)是當時最好的水雷反制艦。以近海作戰為主要考量作戰環境的獵級磁訊號比任何一艘美軍掃雷艦都要更低,更適合波斯灣作戰環境,同時獵級有著和復仇者級同樣先進的獵雷裝備但機械可靠度卻好得多。更重要的是相較於開戰後需要跨單位臨時編組船員和排爆人員的美軍,英軍就連排爆小隊都能為每一艘掃雷艦固定編制人員,可以看出英軍在訓練與磨合度上也遠高於備受冷落的美軍同行。

聯軍掃雷部隊統一歸屬在151.11任務組(Task Group),該任務組混雜了掃雷部隊、海軍火炮支援部隊以及護衛艦艇,共計有31艘軍艦。其中旗艦為的黎波里號,下轄9艘英軍與美軍掃雷艦、2艘戰鬥艦和19艘巡洋艦、驅逐艦、巡防艦、支援艦艇,並搭載32架直升機。

而聯軍這邊,史瓦茲柯夫因為水雷威脅導致難以取得突然性,放棄了兩棲登陸的想法,但仍希望在伊拉克軍海岸方向製造壓力並營造出兩棲登陸的姿態,從而將伊拉克注意力從即將到來的左鉤拳攻勢上引開。這將通過威斯康星號或密蘇里號戰鬥艦對費拉卡島的砲擊,以及兩棲作戰部隊在伊拉克可感距離內的作業而實現。這代表聯軍海上力量需要在地面攻勢發動前排除阻礙,運動到伊拉克與科威特近岸展開牽制作戰。

對美軍而言海上最棘手的阻礙就是水雷 - 聯軍花了數個月時間調度和集結兵力,也給了伊拉克同樣多不受到干擾甚至不受監控的時間設置水雷區 - 因為史瓦茲柯夫擔心伊拉克提早通過美軍偵察行動察覺異狀,所以限制海軍水面艦艇只能在27°30'N以南活動,航空單位也被限制在27°45'N以南;至於衛星等國家戰略偵查資源,也因為其他更高優先級需求而很少能為海軍所用。因此開戰時整支聯軍都對伊拉克雷場佈局和位置一無所知。

讓雷區情報蒐集難上加難的則是漂浮雷的存在。浮雷會隨浪漂流,再連這些浮雷於何時在何地投放都無從得知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效判斷位置。雖然浮雷的漂流特性也讓它們不可能形成足夠密度,只是隨機漂流等待和船隻相撞,實際殺傷可能性極小 - 但概率再低,畢竟不為零,美軍不想承擔這種風險,因此連航母都必須更動部屬範圍等直升機完成區域掃蕩確保安全。


幾種水雷類型,從左到右分別是漂浮雷、升降雷(由流體靜力保持固定深度,但可隨洋流漂移)、飄移雷(由重物拉扯保持深度,但重物重量較輕允許水雷隨洋流產生移動)、導引水雷(探測到目標後發射飛彈或魚雷攻擊目標)、繫留雷和沉底雷


作為彌補,在空中轟炸階段開始後海軍也積極嘗試通過更多手段掌握雷區情報。1月30日到2月15日之間海豹部隊6度乘坐SDV大膽滲透到敵方控制區使用聲納等手段嘗試搜索雷區,但對象也一直都放在靠近沿海的區域,加上SDV的航速與聲納的搜索範圍限制,海豹部隊實際排查的範圍相當有限,只能幫助美軍大概推斷哪些區域沒有水雷,不足以分析雷區的具體構成模式和位置。另一種手段是監控伊拉克船隻的活動模式,不過仍然只能推斷哪些航線是安全的,而這些安全區域和航線都太過有限,不能滿足大型作戰編隊活動。


波斯灣戰爭時期美軍使用的MK 8型海豹小組輸送載具(Seal Delivery Vehicle,SDV)。最大僅67公里的續航範圍與最高每小時11公里的航速是該設備的最大制約

美軍也嘗試了衛星和海巡機,專家小組指出波斯灣水深過淺,2月1日的最低潮時期就連沉底雷離水面也僅有4英尺,此時可以用衛星圖像和海巡機雷達嘗試定位到雷區。美軍照做了,P-3的雷達影像也成功顯示了海上十幾個不明物體,美軍欣喜若狂地以為他們終於找到雷區了 - 直到一名海軍中央司令部的情報人員將這些物體位置繪製到海圖時,才發現這些物體的位置和海圖記錄的海上導航浮標位置完全重合。顯然美軍白高興了一場,P-3和衛星都無法告訴聯軍水雷在哪。

既然沒辦法確定雷區在哪,美國海軍唯一選擇就是派出掃雷部隊緩慢開出一條安全通路。當然他們至少當下是無須清理整個波斯灣,只需要掃蕩他們需要前往的地方。

整體掃雷計畫實際上始於美國海軍的一個兩棲突擊提案,該計畫核心是對原為科威特所屬但如今也被伊拉克占領的費拉卡島(Failaka)進行一次兩棲突擊,代號為沙漠劈砍(Desert Slash)。海軍強調該方案既能起到牽制與吸引效果,又不至於過度牽制力量並承擔過大風險,特別是輕裝少量兩棲部隊可以完全用LCAC和直升機進行超視距登陸,這代表兩棲艦艇可以待在離岸更遠的距離外,掃雷的需求大減也大幅減低不確定性並提高了突然性。

波斯灣戰爭地面戰態勢圖,紅色是聯軍,綠色是伊拉克軍


1月28日,伊拉克出動部隊入侵並佔領了沙烏地阿拉伯邊境沿海城鎮海夫吉(Khafji),然而聯軍大部分航空支援忙於對伊拉克與科威特境內伊軍的打擊,難以抽調足夠兵力對付入侵的伊軍;而本該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彌補的海軍艦艇炮擊支援,卻因為海軍還未排除水雷威脅開闢FSA而無法展開支援。雖然最後聯軍在2月1日趕走了伊軍,但也讓聯軍,特別是海軍與陸戰隊意識到艦砲相對於航空支援在反應速度上的優勢(主因是不需要通過JFACC審核和許可),對FSA的渴求大幅提升。

2月11日,海軍上將亞瑟在還未得到行動許可的情況下下令開始準備掃雷,最晚必須在2月15日8點以前開始 - 儘管他在命令中也指出對費拉卡島的襲擊尚未確定是否執行,同時也辯解到船隻的重新佈署需要10天,他不能將時間浪費在等待命令,但史瓦茲柯夫仍對亞瑟的越權感到非常不快。

雖然如此,2月15日史瓦茲柯夫仍聽取了海軍對費拉卡島襲擊計畫的最新簡報。海軍提供的時間表是:2月16日開始掃雷,2月18日開始炮擊,2月19日兩棲部隊進場,2月20日2100時兩棲部隊登陸,2月21日1500時開始撤離,最遲於1800時前撤退完畢。支援火力包含2艘戰鬥艦為期3天炮擊、1艘航母外加1艘兩棲突擊艦的AV-8的4天空襲。

沙漠劈砍行動的具體執行步驟是:掃雷部隊首先掃蕩一條可通往供戰鬥艦等火炮支援軍艦進駐和射擊的火力支援區(FSA),以及作為兩棲艦艇準備區域的海上梯隊待命區(SEA)的安全通道。行動將從北緯29度7分/東經48度53.15分,距科威特海岸約30英里的回聲點(Echo Point)開始,並在18日開闢FSA讓海軍以兩艘戰鬥艦為核心的火力支援軍艦進場展開為期兩天的砲擊,19日讓兩棲部隊進入。第13海軍陸戰隊遠征隊(MEU)將在H時之前先登陸奪取費拉卡島東南方的Awha島並建立火炮支援陣地,隨後登陸部隊主力一部分乘坐LCAC登陸費拉卡島南海岸,一部分乘坐直升機直接插入內陸。


而在掃雷任務的職責具體畫分上,水面軍艦負責範圍是回聲點到狐步舞點(Foxtret Point)之間15英里長1000-2000碼寬的航線,而攜帶掃海閥的MH-53負責狐步舞點到海灣點(Gulf Point)的航線,掃雷艦在抵達狐步舞點後將會進一步開闢一個3英里寬10英里長的海上梯隊待命區,隨後開闢F1號FSA,最後但未必絕對需要的是離科威特更近可以提供更好的火炮打擊效率的F2號FSA。

史瓦茲柯夫對這方案表現滿意,雖然他也強調該計畫還是要白宮同意,而白宮對風險的容忍度估計不太可能允許,但史瓦茲柯夫的理智戰勝對亞瑟越權的不快 - 他授權海軍可以先展開諸如掃雷與岸轟等先期作業,一待白宮許可下達就立即發動沙漠劈砍行動。

不過這份方案仍然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其中一個比較大的爭議就是一部分參謀人員認為回聲點離海岸太遠了,先前收集的零散情報與情報部門判斷都不認為伊拉克會把雷區設置的那麼遠,而早期美國海軍在回聲點附近已經有多次作業,都沒有發現水雷。而且掃雷艦作業速度通常只有3-4節,還要經常停頓進行遙控獵雷設備或蛙人的收放,以及對水雷的無效化處理,每多出一英里的清掃航線就意味著要額外耗費可能以小時計的清掃時間。

無論有多少爭議,2月16日時8艘水雷作戰艦艇還是開始了掃雷行動。雖然有5艘英國的獵級掃雷艦和美國的2艘掃雷艦伴隨,但負責開路的卻不是掃雷艦,而是的黎波里號。這是硫磺島級兩棲突擊艦的5號艦,在開戰時成為美軍唯一一型掃雷直升機MH-53海龍的母艦,上頭進駐了HM-14中隊的6架海龍直升機。

當然海軍也很清楚這意味著一艘寶貴的LPH將不能用於可能的兩棲作戰,因此也有將領建議改用更小但數量比較多的LPD,然而LPD不像LPH那樣可以一次性攜帶HM-14掃雷直升機中隊全部6架海龍直升機,甚至還有餘裕再多帶一些AH-1等作戰與支援直升機,LPD最多只能操作3-4架海龍直升機。最後,亞瑟還是同意將的黎波里號調派給掃雷任務。


1989年的的黎波里號,艦尾停放著兩架MH-53E海龍直升機

而之所以的黎波里號又從掃雷直升機母艦的身分轉變為掃雷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殊設備或設計,僅僅是因為它更高有更好的暸望視野,且人員更多能安排更多人值班 - 這是因為浮雷的存在,浮雷漂浮於海面上,而海浪的雜波會直接導致聲納與雷達失去效果,因此當時沒有肉眼以外可搜索浮雷的手段。在這次掃雷任務中,的黎波里號會保持9個值班衛哨,3個在艦橋上,3個在艦艏,3個在艦尾,9組衛哨全都有夜視鏡。

而護衛掃雷艦艇的,是兩年前剛成軍的提康德羅加級神盾巡洋艦普林斯頓號以及2艘派理級巡防艦,此外聯軍同一時間在鄰近海域還有大量可以就近提供支援的作戰軍艦與軍機。

17日凌晨時,情報單位警告伊拉克疑似正在策畫對掃雷編隊的飛彈攻擊。這沒有讓聯軍停下行動,但奇怪的是,直到17日日落時掃雷艦艇與直升機都沒有發現任何一枚水雷,聯軍的推論是伊拉克為了用有限的水雷提高密度,雷區被設置在更靠近沿岸的區域。

17日晚間7點,美軍探測到岸基反艦飛彈連的雷達訊號。考慮到艦隊缺乏機動空間,且前出開路的掃雷艦沒有自衛能力,因此決定讓編隊撤到東部避開以知反艦飛彈陣地的射程,而普林斯頓號加速超越了掃雷編隊,待在掃雷編隊與岸基飛彈陣地之間提供保護。
在波斯灣值勤的威斯康星號戰鬥艦與的黎波里號

在聯軍對岸上疑似反艦飛彈陣地進行了壓制攻擊後,的黎波里號在18日凌晨4點20分準備重新開始掃雷。

在0436時,的黎波里觸發了1枚水下15英尺處的水雷,船艏右舷被炸開一塊20-30英尺左右的巨大破口,爆炸的衝擊甚至掀起船體,而且由於深度過淺,水雷爆炸時向下衝擊波甚至反彈後對的黎波里號造成第二度衝擊,並氣化了儲存的數百家倫油漆與稀釋劑,進而產生大量窒息性有毒氣體。的黎波里號的艦橋值班人員立即讓船隻鍋爐熄火。

雖然的黎波里號的船員在爆炸的5分鐘內關閉了所有水密艙門,但仍有至少25萬加侖海水湧入,且爆炸已經對許多艙室隔間完整性造成重創,海水不斷通過裂口蔓延,19號肋骨之前已經幾乎完全淹沒,損管文件清楚地記錄著一但進水蔓延到26號肋骨,的黎波里號必然會翻覆。損管團隊使用鼓風機排放有毒氣體,用大量木材與鋼板拚死強化和修補還可搶救的艙壁,CH-53也將修理艦傑森號(USS Jason)的損害評估小組和一部分搶救器材送到的黎波里號,經歷一小時的作業後,的黎波里號總算穩住了傷勢 - 至少在遇到第二枚水雷前不會有沉沒風險。
的黎波里號的破口


戰後美軍評估認為炸傷的黎波里號的應該是LUGM-145接觸式繫留雷,該型水雷採用古老但可靠的碰撞引信,裝有300磅炸藥。雖然不是什麼先進產品,但仍幾乎讓大量設計採用強度較低的商規船隻設計的黎波里號沉沒,而的黎波里號艦長也坦承如果當晚海況再更差點導致破口進水更嚴重,或者遭遇第二次攻擊,他們很可能無法保住這艘滿載排水量將近2萬噸的巨獸。

待續